彩英一怔:“破绽?什么破绽?还请万岁爷示下。”
“怎么?难不成你自以为是天衣无缝吗?呵呵,姑姑太低估朕了,”成卓远勾了勾唇,嗤笑道,“十八年前你入宫之时,正是白府灭门之时、忠嘉王出生之时,时间上吻合,这是其一,朕自幼和曹楚仁一道长大,你这是朕的正经乳母,朕是你正经主子,当时阖宫上下的人都对曹楚仁这个前朝余孽避犹不及,朕与他更是从小就水火不容,但是偏生朕的乳母却疼他更甚,岂不怪哉?这是其二,皇贵妃每次省亲,你都会做江南菜肴送到慕容王府,巴望着忠嘉王能尝一尝你的手艺,这就更加可疑了,你一个深宫婢女为何要如此花气力讨好宫外的小王爷?这是其三,皇贵妃每每给忠嘉王做衣裳,你这个太后日日最离不开的左右手,却总能抽空从旁帮衬,不仅如此,你居然还有工夫在那袜子上绣萱草,据朕所知,萱草古来都是思母之意,你这番用意自是再明白不过的了,这是其四,还有,你素来明哲保身,小心行事,从不涉及宫廷纷争,多年来,却频繁出入慕容王府,这是其五。”
说到这里成卓远顿了顿,看了一眼面色苍白的彩英,然后又继续道:“这些年来,朕一直想不透,当年死里逃生之后,你为何偏偏要进宫,但是如今朕却再明白不过了,皇宫对你来说可是世间最安全的地方,因为只有皇宫才是慕容王府的权势的***,这里不但能让你平安度日,还能让你韬光养晦,以求他日大仇得报,说起来能扳倒慕容肃的无非就是皇权,你自然更是心知肚明,所以你当年入宫,必定是想着投靠白氏一族的贤妃娘娘的,哪知贤妃却猝然薨世,当时你必定方寸大乱,但是你却也知事关重大,却也只得隐忍,最后跟在了太后的身边。”
彩英蓦地苦笑道:“原是奴婢愚钝,还以为真能瞒天过海,当真是可笑得很。”
“能做到你这份儿上的,也是难得了,朕从前也只是觉得你对曹楚仁太过亲昵,怕是有血亲关系,因为你是江南人,所以朕猜想着你怕是林月族的族人,但也只是疑心,并不能确认,必定林月族一早就都葬身火海了,真正让朕起疑你就是白夫人的,是先帝驾崩之时,”成卓远缓声道,一边从袖中取出一物,递到彩英面前,问道,“白夫人,你可认得此物?斛”
那是一块泛黄的白绫,那么密密麻麻写满了蝇头小楷,字迹娟秀端正,一看就知道是出自名门闺秀之手,但是又让人觉得触目惊心得很……
那字的颜色是红的,或许是岁月悠长,那红色有些暗淡下去,但离远看,却还是一片刺目的猩红餐。
彩英的眼蓦地圆瞪,死死看着地上的白绫血书,十指死死地抓着密实的地毯,半晌,她才颤颤地抬起头,看向成卓远,一字一句都咬着牙:“原来早在十八年前,先帝收到了奴婢的血书?”
成卓远面色有些不忍,但却仍点头道:“不错,先帝收到了你的上表血书,想来是贤妃娘娘薨世之后,你寻摸了机会,将这血书偷偷送到了圣前的吧。”
“所以先帝也知道,其实并不是什么天降邪火,而是慕容肃设计灭了白家一门?”彩英死死地瞪着成卓远,一双眼睛都变得血红起来。
成卓远缓声道:“是的,先帝一早就知道。”
彩英深深地吸了口气,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,又问:“先帝既然知道,为什么却一直隐忍不发?为什么还要容忍那个禽兽这么些年?还委以重用?!先帝到底是为什么?!难不成我白氏一族百年基业竟比不上那禽兽?!”
成卓远看着彩英血红的眼眸,心下有些难过,是真的难过,这种难过来自于他对彩英的愧疚,更来自于他对成靖之深深的理解,因为认同成靖之的做法,所以他对彩英才会觉得这样愧疚。
他不知道要如何跟彩英解释,成靖之不仅知道白家大火是慕容肃所为,而且成靖之还是十八年前慕容肃胆敢如此放肆的背后支撑。
一个帝王,尤其是一个经历了残酷杀戮、顶着血雨腥风上位的帝王,是绝对不希望看到朝中有威胁皇权存在的势力,而白家就是首当其冲,这个经历数百年风雨的世家大族,不管朝堂如何动荡,他自岿然不动,不管是谁高坐皇位,他才是王朝真正的主宰。
这样的世家大族,是让成靖之恐慌的,尤其成靖之所以能够坐上皇位,还全靠他的从旁协助,比起成卓远如今的不安,初登大宝的成靖之有着更多的惊慌失措。
正一品的丞相大人,开朝三大将之首大将军,德才兼备的贤妃,林月族的姻亲,都出自这个大家族,不管是前朝,还是后宫,也不管是朝政,还是军权,不管是江北,还是江南,根本就没有白家不涉足的地方,带着这样的恐惧,成靖之高坐皇位,惶惶不可终日。
他不是信不过白济昌,而是一旦坐上了皇位,心中就真的不可能存在所谓的信任,他知道权力意味着什么,自然历经风雨的白济昌也必然知道,所以白济昌才舍弃了曹朔,而选了他来做皇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