女子在这个年代虽然还没有被礼教捆缚成物品一样的存在,不乏个性,可是一旦错许了人家,人生也很难美满起来。像是沈哲子的姑母许给生性凉薄的朱家族人,虽然那个朱贡已经死了,但他姑母还是常年独处,不乐居于人前,不乏凄惨。
在力所能及的情况,沈哲子也希望能够避免家人们再承受这样的不如意。如今他家已经不需要再仰仗结亲攀附去提升门第,除了门当户对的一个基本之外,终究还要看适不适合。
其实就连门当户对,沈哲子都觉得大可不必,两个人如果能融洽的生活在一起,自己能看得开,能互相包容,便胜过其余许多。他甚至想介绍自己的姑母给韩晃,一方面他姑母年未过四十,人生还有很长,另一方面也确实觉得韩晃这人不错,军略、武勇都不逊人,未来不愁没有建功立业的机会。
但这只是一个想法而已,如果双方都无意向,就算他促成这件事,大概也是双方都有委屈,实在无谓勉强。
“你这么一说,倒也简单。清儿这娘子虽然总爱和我顶嘴,但也算是我的密友,我当然也要帮扶一二,究竟还要看那家子弟配不配得上小娘子。”
这件事说完,公主思绪一转又说道:“还有一件事就是,母后着你转告一声几位小舅,近来得暇就都归都一次,聚起来一起商议下给阿琉定一门亲事。哈,阿琉那小子自己都还只是刚脱了怀抱,就算给他娶了一个娘子养在苑里,他又知道是个什么意思!”
沈哲子听到这话后,便幽幽望了公主一眼,乃至于暗忖这女郎是否言有所指。不过对于给皇帝选择皇后的事情,他倒觉得不用太过着急。如今的局面已是大大变样,本来应该是皇后的杜家小娘子如今还在他家养着呢,不为人知。如果沈哲子不提,已经没可能再做皇后了。
而且皇帝选后这一件事,对时局的影响可比当年沈哲子选驸马要更大得多。眼下他家和庾家的联合尚不能在时局中占据绝对的优势,即便是眼下动议也未必就能得出一个满意的结果,甚至于有可能发生更坏的变化。
对于皇太后的想法,沈哲子倒也理解,眼下宗室力量已经衰退微弱到了一个极点,政事完全取决于执政几家。皇太后一个女子大概是觉得局面有些不好维持,想要借着给皇帝选后这件事再拉拢一家援助。
沈家和庾家虽然都会帮衬,但是沈哲子毕竟是外亲,加上年纪、资历都太浅,遇到许多事情都不便直接站在台前。而庾家更不用说了,庾怿远在都外,都内的庾条、庾冰,在时局内的话语权甚至还不如沈哲子。
“皇帝尚是年浅,未有定性,决定的太仓促,未必对他就好。况且,历阳小舅那里近来也实在抽身不开,这一两年内,应该都是无暇他顾,也就不要再拿这件事让他分心了。至于四舅这个人,我是不喜他,假使母后要听他议论,我虽然不去反驳,但也不会插手这件事。”
沈哲子在小事上可以对皇太后迁就,但是在大是非上,态度却很坚定。他并不认为眼下是选后的好时机,不独对他而言,对皇太后来说也不是什么好事。一旦皇帝成亲了,下一步亲政就迫在眉睫,可是皇帝不过半大小子,又能有什么主见,不过是把权力让渡更多给台辅而已。
皇太后希望能借助选后拉拢一强援,但却没有意识到这一举动会让她处在尴尬的位置。当然她自己或许确实是不想再听政了,但问题是如果后族太强势,无疑会让局势再添变数。相信无论是沈哲子,还是时局中的旁人,都不希望再看到出现一个庾亮那样的人物搅动局势。
所以,就算这件事议论起来,选出来的也必定只是一个弱势人家,皇太后求取强援的目的绝对不会达成,更有可能的是直接被台臣们借此撵回苑中去,留下皇帝一人在台面上任人摆布。这个结果对沈哲子倒没有什么,但是庾怿那里肯定会有恶劣的影响。
“你居然猜到是四舅在母后面前议论?”
兴男公主听到这话,眼眸又瞪大起来,扑上来弹着沈哲子发顶小冠,不乏抱怨道:“人总言夫妻同心,可是沈哲子,我什么时候才能生出你这样的玲珑心窍?”
“你也是有的,不过我这心窍是生来用的,你的则是拿来看的。”
沈哲子笑语一声,公主在心机方面倒是颇得其母真传,都是懒思。如果没有别人提醒,沈哲子不相信皇太后会突然有此动念,而这种门户私计能够说到她心坎里的,数来数去也就只有庾冰了。哪怕是一家人,难保不会有别的心思,庾家其他几兄弟现在都是有用,未有庾冰闲居,想要生事突围,这想法再正常不过。
但庾冰其实也是白费心机,如今台中局面已经稳定下来,几个大佬各自打理一方面,没有给他出头的机会。而地方上,因为有了庾怿占住历阳,旁人也不会允许庾家再有人成为方镇。
两人依偎在一起,举止不乏亲昵,殊不知正有一个愤怒的身影往此处大步而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