六七月京城多雨,皇帝与庆云侯刚入地宫,天就阴沉了。轰隆隆的雷声不时地炸响在半空。
地宫用来停放先帝灵柩的大殿东北角上,坍塌的位置还没清理完整,断裂的石梁上已经套上了粗大的绳索,正待用绞链转运出去。
“原本再有两年工夫就能完工,谁预料到会出这样的事……臣等死罪!”
负责皇陵修建的几个官员跪在地下瑟瑟发抖,在工部郎中孙晏回完这番话后,地下已经黑压压跪了一大片。
发生这种事,按例当然是要先发落一批人。
皇帝扶剑立在地宫中央,面朝着那堆残土:“下面的人呢?”
“已经全挪出来了,正安放在外面的草棚里。”
皇帝转身,利落眉眼冲向地下的孙晏:“事情发生之前,皇陵附近可有什么异状?”
孙晏紧吞了两口唾液:“塌方是四日前的夜里。却又不算太晚,因为尚有几十名工匠在内整理器具。也是这么个天气,雷声轰隆隆地下起雨来,先是地面上面有人喊雨水顺着沟渠进宫了,随后臣立刻着人抢修,但就在这时候,一道雷打下来,然后石梁断了,上层的砖和土全塌了下来。”
“也就是说,事发的时候四处浑乱,有没有别的声音也不能确定?”
孙晏惭愧地低下了头。
“皇上!”
庆云侯带着护卫自外面进来,外面已经开始下雨,稀疏的但是大滴的雨点打在目光所所及的台阶最上层。
皇帝跨步出去,冒着雨从中间甬道出了皇陵,来到东面一排石砌的屋子,这里是做为官员甚至是皇帝皇子前来视察的歇脚处所。如今这里已经打点好了床铺桌椅等一切用具。
“皇上,”庆云侯拂去头顶雨珠,门口拍了袖子才走进来:“臣已带人在皇陵细细查过,很难找到痕迹了。从地宫内部来看,那么粗一道石梁要人为弄断,实在不是件容易的事。而且臣去检查过石梁质地,与工部备案的石材核对过,确实无误,那么被人从采办材料的时候动了手脚,不太可能。”
“那你的判断是,确是天灾?”
“臣不敢断言,修建皇陵出现事故虽然不罕见,但一般而言也就是砖石被压垮,像石梁断裂——这在民间是可以引起极大波澜的,每朝每代对这等主材都慎之又慎,此事又发生在雷雨天里,确实值得深究。”
皇帝透过窗户看着檐下已经连成线的雨,负手道:“你还记不记得几个月前,何晟等人与敬事房合谋在药材上以次充好之事?”
庆云侯微顿,深深颌首:“何晟他们胆子太大,死不足惜。”
“他们从两三年前开始,就在算计史恩了。”
庆云侯默语。片刻后他扶在剑柄上的手紧了紧:“先帝突然崩逝,朝中确实有许多首尾未曾了结。近三年,试图挑衅的人是有不少。”
“如果把时间再往前放放呢?”
面对皇帝这样一问,庆云侯顿住了。
皇帝却也没有再往下说,转身拿起搁在桌上的剑来道:“眼下也是大雨,让胡晏带路,去看看那日泄水的位置。”
“这下着雨,要不臣去得了……”
“别废话了。”
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