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等宁永学大致完成工序,元庆的血已经凝结在布匹上,将其浸得发黑。
顺着断裂的木棍,可见他身下地板一片污浊,腥味扑鼻,半个库房都被笼罩其中,弥漫着死亡和衰朽。
库房的灯依旧昏暗,不过不影响他制造心爱的小物件。苍蝇绕着尸体嗡嗡叫,来得可比什么怪物和黑暗快多了。它们总是到得最早,待得也最久,勤劳又有耐心。
此时秃子在门口哼哼个不停,大声咒骂,胖监察看起来倒是有所好转,想必再过不久,他就能醒来。
白尹盯着他的工作台,默然不语。她在衣摆前交叠着白皙细长的手指,指尖不停敲击手背。
看得出来,她很困扰,甚至有些怀疑她帮自己找寻、归类原材料的决定。
“你做了什么?”她问道,声音苍白无力,还有些低沉。人若精神受到伤害,嗓子常常会变成这样。
“呃......”
“不,稍等,先别说。”她闭上眼睛,做深呼吸,交织的睫毛微微颤抖。在一段不长的寂静后,她睁开双眼,大声质问:“你做了什么!”
宁永学愕然盯着她看了好半晌。
“有什么问题吗?”她恢复了惯常的轻声语气。
“没问题,你这话把我吓清醒了。”宁永学说,他被惊得连虚构故事的心情都没了。
“这都是些见效快的毒素和腐蚀剂,没什么大不了的。我得感谢你帮我拿原料,不然我现在还在翻箱倒柜。”他一边说,一边把五颜六色的小瓶子收进行李包,“当然,我得声明,我不会给任何地方投毒,这是为了保障生命。”
“说得不错,确实没什么大不了,一下子库房内外都充满了欢快的气氛呢,犯罪者先生。”白尹往左一指,“这边的东西呢?”
又被起新外号了。
“土制炸弹。”宁永学把一排拆开的子弹空壳扫进垃圾堆,“我也不知道要面对什么,总得多准备点物件,以防万一。库房里没有制式爆炸物,我也不想用小手枪。”
“道理的确如此。”白尹压低声音,“但有件事我不太理解......为什么你会调配毒素,还能制造土炸弹?诺沃契尔卡斯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?”
“电影里很常见吧。”宁永学说。
“我必须指出,我只在犯罪和刑侦电影里见过你的手艺,那些人造型很可怕。不过后来要么就进了监狱,要么就在结尾遭枪毙。他们确实会说‘没什么大不了的’,不过,也仅限他们了。”
有这么夸张吗?
“你对我老家有刻板印象。”宁永学解释说,“我该告诉你当地枪械流通情况的。故事里常说那儿野蛮落后,有时候又是愚昧保守,但你听听就得了。我老家附近荒无人烟,中都和北方的萨什都没怎么管过。”
她握住胳膊,捂着额头,隔着她的手指缝宁永学都能看到她眉头紧锁,死死盯着工作台上的一片狼藉。
“我保证,我不可能做这种梦,我也不喜欢一分钟一场爆炸的经费大作,你是哪儿来的科学怪人吗?把头发拔下来之后,下面装的究竟是什么,机器人?合成人?古代机关人?”
“你的涉猎可真广泛。”宁永学说。
“可能因为有人总要拉着我搞烂片马拉松吧。”这回换她不怎么在意了。
“烂片马拉松......真怪,你是苦修士吗?”
“号称是磨砺心灵,增长视野,反正我是这么听说的。”白尹的目光越过他,越过库房的天花板角落,仿佛飘向极远方,“蜷在房间里一动不动,录像带堆成小山,一放就是一整天过去......从凌晨直到半夜。”
“你很喜欢看那些?”
她眨了下眼,又回望过来,“还好,像裂颅妖也好,乌鸦精也好,都是我从血浆片里看来的。我不懂古代神话传说,不过我知道裂颅妖的形象演变有三十多年,总共三类,每一类我都看过至少四部,绝大多数比起恐怖电影更像搞笑电影。”
“从天花板沼泽落下来的尸体娃娃呢?”宁永学觉得她和她朋友的闲暇爱好相当奇妙。
“我不了解,虽然也不是没看过更恶心的。”她说。
“我也不了解你们海场中学生的业余爱好,不过,说实话,你和正常这个年纪的人差得有点远。”宁永学指出。
“比起制造土炸弹可正常多了。”白尹对他的表述非常不满,“节假日不就是用来放松身心的?反正都是在一片虚无,挥霍时间,就算烂片马拉松,也比为了讨人开心去做我‘该做’的事情好。”
“长辈指责呢?”
“随便笑笑就应付过去了。”
“我还以为你们这年纪都会有些梦想呢。”
“比如?”
“比如当射击运动员之类。”
“传统刻板印象。”白尹指出,“你这话说得跟我那些长辈一样,简直没区别。算了,也没什么,反正我的梦想就是维持自己勉勉强强的生活。不管是射击比赛奖杯,还是长辈的期望,都只让我过的更麻烦,再没其它用处。”
“我的梦想是有人陪我一起做民俗考察,前提得是个正常人。”宁永学耸耸肩说。